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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加霜,考虑之后,他先联络了严缜,在这位侦探隐蔽低调的事务所里,他巧合又幸运地见到了故事的另外一位主人公——方巧路过便进来坐坐的唐嘉逸。

只言片语,他了解了苏白羽身上发生的那些事。

“你可以和我父亲联络。”唐嘉逸很淡然,看样子是对这件事毫无兴趣。

严缜提醒他:“别忘了苏白羽和令尊其实没什么关系。”

唐嘉逸看上去有些累,他靠在沙发上,沉默了好久才说:“他要是想去看看他,也没什么不行的。”

屋中的另外两个人都知道,唐嘉逸心软了。

不过唐绍辉却没有答应。他对卢墨很客气,甚至可以说是聊得比较投缘,却对这个问题态度很坚定。

他的理由是苏白羽几乎恨了他一辈子,把他视为抛妻弃子的父亲来恨,又曾经那样针对唐嘉逸,他做不到去上演虚伪的亲情戏码,他给不了这个孩子想要的长辈的关心,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都一样。这件事如果做了,哪怕是出于廉价的好心,他也觉得对不起妻子和儿子,也违背了自己的心。

卢墨无法反驳,只能告辞。

回去之后再次面对苏白羽,他的心情很复杂,完全想不到这么羸弱的一个人,从他的轮廓骨骼也能看出来,在他还没有这么消瘦的时候应该是很好看的一个人,竟然藏着这么坏的心思,去恶意地对待喜欢他的人和无辜的人。

苏白羽似乎是知道了什么,原本期待的情绪瞬间低落,他不停地揉着自己的胸,把卡在喉咙的一串咳嗽生生地憋住,憋得苍白的脸上都泛起了难看的红。

卢墨看不下去,帮他顺气,说:“何必跟自己过不去。”

终于铺天盖地的咳嗽声持续了好久,苏白羽眼角噙着泪,说:“我随时都会过去,是不是卢医生?”

卢墨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,他都做不到,只能由着苏白羽没什么力道地攥着自己的衣角,尽量多在这里待一会儿。

***

第十一天。

疼痛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,苏白羽烧得更厉害了,他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到自己的内脏一点一点烂掉的声音,仿佛就能听到肿瘤的尖声大笑,在他的体内席卷。他疼,不知所措,想从窗户那里跳下去然后摔碎在地面上一了百了,却根本没有下床的力气。

枕头湿了好久他的身体才恢复了些意识,才发现那湿漉漉的一片,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。

小护士有些害怕,但是完全帮不了他,只能一遍一遍地抚着他的背,虽然知道这样半点用都没有。

过了不知道多久,背上的手换了。

苏白羽花了好久才吐出三个字:“卢医生……”

“是我。”

他难受地翻着身子,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后背的手上,却效果不大。他怕疼,胆子小,没出息,他为什么要得癌,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!然后一片混沌的大脑中有个细细的声音说:你活该呀。

他想像以前那样抓住卢墨的手,却根本摸不对地方,还好卢墨知道他想做什么,紧紧攥住了他。

“我要针,求求你,给我打针……”他胡乱地说着,“有没有针,有没有镇痛剂!”

卢墨坐到床上把他抱在了怀里,让他的头靠着自己的胸膛,用有力的双臂环过他的背,隔着病号服感受他令人心悸的凸起的骨。

苏白羽已经没人样了。卢墨记得,上次去他家做检查的时候,还没有瘦到这种地步,还能闪着泪花烁烁的眼睛撒娇博同情。

苏白羽瘫在他身上小声啜泣。他都要死了,为什么不能来一针,让他在死之前能稍微轻松一些……

他听到卢墨说了些什么。

二十分钟后,卢墨得到了吗啡注射液。第一次利用私权,他跳过了很多繁琐的领用步骤。

冷静地给苏白羽注射了药品,一直陪着他直到他慢慢平缓下来,然后睁开眼睛冲他露出一个绝对谈不上好看的笑容。

卢墨没说话,而是拿起放在一旁的热毛巾给他擦了擦额头。

苏白羽的呼吸声清晰可闻,出气多进气少,粗重滞塞,长短不均,毫无美感,让人心惊。卢墨始终没有说话,认真地擦完额头再擦擦脸颊,然后又换了一块给他擦脖子。他知道苏白羽的时间快到了。

剧烈的疼痛暂时过去,苏白羽全身脱力,又撑着一口气强笑着说:“不嫌脏的话,能不能再抱抱?”

最后是卢墨拥着他让他慢慢睡着了,苏白羽用手指缠住了白大褂的边,把它弄得皱皱巴巴。卢墨摘下自己的眼镜轻轻架在苏白羽脸上,用手机给他拍了张照。

***

第十三天。

这天苏白羽精神还算不错……或者是因为和前两天的对比?

其实是他没有间断地在注射吗啡。不过总之,有那么一瞬间,他觉得自己健康了一些,就比窗外的阳光差那么一点。

见他身上没那么难受,小护士便趁机给病房做起了清洁,还哼起了一首时下年轻人很流行的情歌。

苏白羽靠着床头看着她在欢快地擦窗台,心里有种说不太清楚的情绪,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。

就感觉,这个小护士,薪水也不高,整天照顾他这个濒死的人也肯定很烦躁,但她却能自得其乐,看上去无忧无虑,很健康,很幸福。

身体有病总还可以治疗,可是心如果有病,那就真的病入膏肓了,妙手无法回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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