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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行至窗下,那处置了棋桌,棋瓮亦是早置好的,在候着卫容。

是年开春,是唐潆登基后的第三次科举,这卫容于女科春闱上拔得头筹,依循旧例先入翰林院任职,积攒资历与朝中人脉。

世宗年间开设文武女科,又有多项惠及女子的政策推行,然而历经两代男帝,那许多政策已如鸡肋,食之无味弃之可惜。譬如新科状元,理应官任从六品翰林院修撰,而女科状元卫容只能官任七品翰林院编修。

从六品与七品之间看似相去甚近,其实相隔两年的擢升之机。换言之,同为状元,女子需比男子多攒两年的资历,多坐两年的冷板凳,方可入朝涉政。

两年,说来少,一人接一人的耽误下去,出了翰林院,旁的衙署亦是如此耽误,女子韶华本就短暂,若出嫁,为相夫教子所累,更无心晋升,莫怪如今六部三司要员几无女子了。

便是薄玉,亦是真刀真枪沙场驰骋靠性命拼搏出来的本事,男子,哪需如此?

不公平得很。

先帝时,唐潆便不满于此,只是她年幼,又尚未入朝,鞭长莫及。

帝位日渐稳固,再过两年,她便可及笄亲政,推行新政,势在必行。不塞不流不止不行,她知此事万不能急,需徐徐图之,这两年,她应韬光养晦,收敛锋芒。

韬光养晦,不等同于坐以待毙。朝臣,即是下属,对待下属需恩威并施,方能君臣相得,共谋宏图大计。

翰林院的俸禄低,更无油水可捞,这卫容亦是寒门出身,京中更无亲戚可打秋风。翰林院里是有几间隔屋可居,狭小,又有男人同在,很是不便。眼看入了秋,天气一日日转凉,那陋室薄墙,女子受不得冻。

“那几处民居,你可曾瞧过了?属意哪处?”唐潆捻了黑棋,落子开局。

窗外,秋日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稀稀落落地洒下,远处,却又有几朵乌云厚厚地压着,瞧着,约莫片刻便要落雨。

卫容微顿,随即婉拒道:“陛下,臣无功不受禄。”

唐潆抬眸看了她一眼,见她垂首抿唇,面容血气上涌,透出股因为难而娇嫩的红色,捏着白棋的手指用力得发白。这副执拗隐忍的神色令她有种熟悉之感,蓦地,心便和软下来,微笑道:“便是回绝,好歹有些新意,这话——朕听腻了。”

芝兰生于深林,不以无人而不芳,君子修道立德,不谓穷困而改节。卫容此人,非但文采斐然,更是才德俱佳,为这,也需尽心延揽。

适才之言可视为抗旨,皇帝却不罪她,反倒粲然一笑,她这般微笑,眼眸月牙初现,才显露出适龄的孩子气。卫容又比皇帝年长,忐忑不安霎时消逝,请罪说辞亦只好烂在腹中,心平气和地与她对弈。

对弈时,两人沉浸于棋局,便全然放下君臣之别。

下棋可观心,一个人的心境是急躁或是沉静,每一子落下,便能推知一二。君王本不该与朝臣频繁对弈的,不经意间便会泄露君心,为人勘破,身陷险境。自卫容入翰林院以来,皇帝却屡次召她对弈,一来,是不知何故,看她顺眼得很,二来,亦可借此放下身段使之倍感君恩,遂揽之为己用。

棋逢敌手,难分胜负,两人对弈,局势很是焦灼,尤为专心致志,亦不闻窗外万物之声。

青黛与几位宫娥在旁奉茶,池再领着几位内侍将殿内几处狻猊香炉的香料添了添,忽闻淅淅沥沥,往殿外望去,只见房檐处已落下雨帘。

秋雨不似春雨滋润,亦不如夏雨瓢泼,却湿冷得很,被雨淋湿了,许要染恙。

青黛率先反应过来,忙就近将窗牖掩上,唯恐惊扰皇帝与卫容,她动作轻缓,掩窗的声音随之亦十分细弱。

这瞬息间,仍有丝丝雨滴随风飘入,落在棋盘上。唐潆的指腹恰好捻着一枚沾了雨滴的玉棋,湿润冰凉的触感,她捻着玉棋,似倏然想起什么,抬头望了望窗外,眉宇间困顿于棋局的烦扰顷刻间消散。

唐潆将棋子放下,向卫容道:“今日便这般,改日再下。”说罢,她便起身,也不再多看卫容一眼,走出去几步,又停下来,“待冬至那日,你再赖在翰林院不走,朕遣人将你住的那隔屋拆了。”

卫容:“……”怎地,变脸变得这般快,适才还觉得皇帝温和可亲,眼下只觉得她霸道蛮横,往深处细究,她这般霸道蛮横,其实又是为自己住处安稳舒适,不受风雪肆虐。卫容跪送皇帝移驾,悄悄地,抬头看了看她的背影,心中霎时溢满暖意。

宣室殿与未央宫离得近,唐潆只徒步过去,并未传辇。

内侍宫娥缀于身后,池再在旁撑伞,雨水滴滴答答地拍打伞面,他已尽心尽力地将伞面顺着雨势风势倾斜,“漏网之鱼”依然趁着缝隙打下来,雨滴沾湿衣衫,便渗到内里透出阴影,唐潆身穿冕服,若不仔细分辨,自是瞧不出阴影的。

适才她已吩咐内侍撑伞送卫容归去,眼下的全副身心便自然而然地落在未央宫。兴许是数年来的操劳所累,阿娘的身体不如以前,若逢雨季,更易染恙。

她心中内疚,若非她从前年幼,阿娘何以至此?历来,子女登基,便意味着再无需尔虞我诈争权夺利,太后居于深宫从来都是享福的。这数年来,阿娘却不曾享过一天清福,每一日皆在为巩固她之皇位而劳心劳力。

幸而,她已十三岁了,再过两年,她及笄亲政,可将皇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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