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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耸的圆锥形建筑,底面庞大,远离城市中心的喧嚣与人群。建筑顶端飘散一缕淡灰浮尘,那是人制造的火山口。每当烟囱喷发烈火,赤怒的火焰在黑色烟团中咆哮,烟团低低在人的头顶上翻滚;扬灰漫漫,时断时续。每日。我走入那些烟囱的底部,那里连接着一座座通体暗红的锅炉,尽由钢铁打造而成,锅炉中燃烧着什么,我不曾关心亦不曾好奇,而我所需做的,便是握起铲子,将煤块一块一块填入锅炉敞开的大口,并时时关注参差琳琅的仪表盘、不时扳动虬曲盘错管道之上的阀门以调节气压。身体仅为机械的延续,无须思考,仅此而已。如机器般重复劳作,日复一日循旧运作,我亦如机器般永存永动,永远不会消失。

曾经,如此日复一日。

曾经,现实便为现实的坚硬与顽固,人只得接受并行走于其上,只因人不同于游走于现实层之下的鱼,亦不同与飞翔于现实表面的精灵,人仅仅为人而已,无从逃脱。

我摊开掌心,那是一包舍友未曾来得及服用的琉桑。如果那一日我及时赶到,他是否可以看到从未得见的世界,听见从未得闻的声响。不得而知。但他选择了自己的末日,而我也有这样的权力。

我不再去锅炉房工作,呆在厂区宿舍里靠存粮度日,闭门不出。服用琉桑一粒接着一粒,我确看到了更多的,从未见到过的,同时亦觉得彻骨寒冷,在夜里,我甚至无法迈出房门半步。终于,当那包琉桑中的最后一粒被我服下,我已深深成瘾,挨在冰寒的宿舍哆嗦一整晚,我暗下了决心。我还要更多,即便灵魂彻彻底底沦陷于幻觉,亦是值得,这将作为我最后的旅途,沿途斑斓怪诞而无止境,似无解之谜。

第二日清早,我便独自离开厂区,不告而别。我仍依稀记得夜市的方位,那里有我所需要的。

路上,城市苏醒,从远至近依次点亮。晨曦转瞬即逝。人群从各个建筑的洞口步出,如同齿轮盒发条释放,在各自的轨迹上有序行进:地上列车载着神情疲惫的人们穿梭在十字路口;人们神色匆匆地走入厂房,一切运转皆按部就班。忽然开始不知所措,当所有人都貌似行走于正轨,即便片刻的离经叛道,亦使得我心感不安。那是一种群体性的习惯,更代表着安全感。钟楼的铜钟敲响九下,那是寻常的开工时刻,一栋又一栋建筑亮起日光灯,建筑顶端的烟囱纷纷冒出浓烟,而大街之上路人则渐渐稀少。这座城,似仅余我一人的城。

我继续行走着,漫无目的。林荫树始终将我的影子置于其阴影之下,似连绵不绝。折回,我走在小广场,空无一人的小广场,数只羽鸽远远飞散。一名老者孤单依靠在路灯下,我走近,却发现仅为一个立式衣架、一件旧皱大衣。衣架下横着一块纸板,书写着求职者的价码,而求职者却不知所踪。日光之下,大衣的影子极为孤单。

我开始怀疑,若我与相遇在街道的人影开□□谈,他们是否会说出陌生的语言。

饥饿难当,沿街店铺却都闭门歇业。依然记得那些入夜之后繁荣的街市,那里有我所需的一切。我要去到那里。沿途我看见一间店铺,兴奋地走近前去,却发现整个店面早已荒芜多日,被羊齿植物所占据,带锯齿的荆条肉叶打碎了橱窗玻璃,延伸至外。我窥见隐于其间的锯齿消化口,浑身起了哆嗦,连忙快步走开。

那个夜市的所在,在白昼之下却变得陌生难辨。不知究竟是黑暗蒙蔽了我,或是日光蒙蔽了我。夜间人流熙攘的夜市此刻已成为一座空城,形同异地。不由得呼吸急促,不由得心脏悸动。我在日光之下已误入歧途。视野之外的角落里,异样的眼光纷纷落在脊背上。回头,却空无一人。

这绝非我所熟知的城市。忽然有一种恐慌,我撒腿狂奔。

片刻。我扶住拐角的建筑外墙大口喘气。我看见一名神情慌张的路人走来,望着大喘气的我满眼期待地问道:“先生,你可知晓哪里可以找到一份工作?”

我已不知如何开口,颤抖着摇了摇头。

路人看着我的眼神透出恐惧,神色匆匆地转身走开。

工作,工作。为何每个人都急于寻找工作?很久之前,我便认可身体沦为机械延续的现实,认为自身仅为庞大机器中的一个零件,然而这一认识仅仅限于那座偏远的工厂环境。莫非那种沦为社会零件的安全感已不可或缺?莫非整座城市皆已被秩序化,每个人都沦为城市的一个零件了么?忽然,现实感排山倒海而来,而内心浮起不安与憎恶;忽然,我无比渴望琉桑,那是我逃避现实世界的捷径。记得每每在工作倦怠头脑不清醒之时,我便藉此重生,进入另一片更为轻盈的世界。

仍然漫无目的地行走着,直到一小个阴影遮蔽了天光,我抬眼,远处那块巨大的广告标牌,那正是琉桑的制造工厂。太好了。

正门紧锁。拾起块碎砖砸破气窗,我爬了进去,踩到了泥土。里面温暖而潮湿,蔓爬在内壁的藤蔓四处垂下细小锯齿叶。这里没有机械的嘈杂,没有呛人的煤烟味,没有咒骂喘息的工人,没有油腻,没有脏。这里出奇静谧。亮光自大片穹顶玻璃射入,照射在厂房中央的大片柱状物之上,柱状物为枝叶所覆,似一株株植物。我继续往前走,脚下的藤蔓有些羁绊。

这里的一切似都已在时光中褪色多年,异常安宁与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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